李立人是小榄“土著”。提起他的名字,美术圈无人不知。别看他一身军装、一副愤青模样,却是中山元老级的画家,我们都亲切的叫他“人哥”。
严格的说,李立人属于中山第三代水乡画家。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叱咤于中山画坛。那时的小榄,完整的保持着天然的水乡风貌,吸引着胡一川、王恤珠、汤小铭、廖冰兄、陈舫枝、叶武林等著名画家及广州美院的学生们前来采风写生。“人哥”自然是“地陪”,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流连忘返于水乡的田间小道,每次采风活动都是“满载而归”,奠定了他坚实的写生基础,甚至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个人面貌。
“改革开放”改来了一些东西,也革走了一些东西。艺术家不懂经济,但山没了,他看得到;水浑了,他看得到;风俗易了,他感受得到……总之,梦中的水乡越来越远了。或许是一只蚂蚁无力抵抗突如其来的雨水,很长一段时间,李立人把自己包裹起来。几年都不拿作品出来,也很少参加美术活动,于是有人说,“人哥”——废了!
……其实,我知道,他在尽力缩短距离,把更多的时间用于思考,静候沉默中的爆发。……
……
于是,李立人出山了,而且一出山就让人为之一振,作品让人耳目一新。这就验证了我常说的一句话,画画不一定要动手。李立人在与名家同甘苦、共命运、齐写生的过程中形成过个人风格,在广州美术学院进修的辛勤使他像徐冰说的那样,通过技术训练获得了穿透力。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会在某一风格成熟之时作出改变,避免重复自己。他不满足仅仅对水乡的抒情,因为日子久了,轻车熟路后会造成惰性创作,更何况今日水乡早已不再是昔日水乡,他的情感找不到依托。
李立人开始走出水乡,他到安徽黄山旁的宏村、西递,直面白墙黑瓦的江南徽派建筑村落;他到婺源理坑,感受有别于小榄水乡的风土人情……但真正让李立人身体上得到磨砺、精神上受到洗礼、思想上得以升华的,还是因为他去了一个离天最近的地方—西藏。
离物质最远的地方,也是离精神最近的地方,这就是西藏。李立人的世界屋脊写生之旅历经林芝、波密等地,用历尽艰辛来形容也毫不过分。但所有的辛劳都被西藏的风吹散、被西藏的雪涤荡、被西藏的雾淡化。波密地处青藏高原的东南部,有巍巍的群山,有葱茏的原始森林,有终年积雪的山峰,有缭绕的云雾,有五彩的风马旗,有同样开阔的大地与苍穹,令他感慨人类的渺小。于是,一切都入画来,村口的经幡塔、路边的玛尼堆……离天最近的地方!然,亚里斯多德说过,艺术的目的不是要去表现事物的外貌,而是要去表现事物的内在意义。李立人看到和表现的不仅仅是西藏的外貌,而是通过这个外貌激发出来的内质。写生,只有设定的起点,没有预设的结果。新的对象激发了李立人新的思维,新的思维迫使着他探索新的技法。熟知并非真知。有人说,熟知是过去成功的东西,可能会束缚你,真知是真理,需要你去探索。如果说水乡是李立人的熟知,那么对于李立人,西藏的一切都是“新大陆”,换言之,他的西藏写生就是探索真理的过程。……
高级饭馆吃多了,会想到农家菜;就像“转基因”吃多了,会想到纯天然。又像一个美女,如果时时抱在怀中,总有一天会审美疲劳。从离天最近的地方归来的李立人,再拾笔面对水乡的时候,此景,已非此景。此法,已非彼法。他已完全摈弃了以往“点彩派”的影子,色彩在笔触中自然交融,丰富得得体,对比得协调。因色块或者“面”相撞形成的线条时隐时现,轻松自如。
他身在水乡,却又不在水乡。他还是李立人,却已不是李立人。
作者:刘春潮(古元美术馆馆长、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