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锐鸿出生在侨乡台山,据说,人们去了美国唐人街不会说普通话不要紧,但只要会讲台山话就可以通行无阻了。这里人才辈出,就绘画艺术而论,这里出了著名的版画家黄新波,油画家余本,岭南画派“四大家”之一杨善深……这这些台山籍艺术大家,都是他崇拜的偶像,吴锐鸿的艺术之梦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开启了。但生活总是不容易的,命运也常常提弄人,他想考上一个理想的美术学院结果碰了钉,第二次又失失去了机会,他只好去为生活而奔波了。他当过工人,做过设计师, 也办过企业,他冲破了重重困苦,如今他也拥有了生存的资源。但他始终舍弃不了艺术,对艺术心存敬畏,像个虔诚的宗教徒,于是他拿起画笔继续追求艺术之梦。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磨砺,他不仅在侨乡而且在省内也是一个有影响的油画家,这是台山的骄傲,也是台山子弟的骄傲,他没有辜负海外华侨对他的期望,也没有辜负侨乡老一辈艺术家的期望。侨乡老一辈艺术家基因在他这里得到了延续。现在他是江门地区本土最早的中国美协会员,是江门市美协主席、广东省美协理事、广东省水彩画艺委会会员、广东省写意油画学会常务副主席等。但他仍然孜孜不倦的作画,在完成各项繁杂的社会工作的空隙,只要他能抽出一天或半天就会驾车去海边,去乡间、去鸭棚写生,去画碉楼、稻田、竹林和飘荡在蓝天中的白云。他始终沉浸在艺术的追梦之中,在挑战中获得成就感和持续的精神层面的满足。
他对侨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屋一楼,都有着永驻的记忆和乡愁。因此,他一幅又一幅的画着这里的山和水、洋房和碉楼,他深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知凝结 了多少华侨先辈的心和血。他介绍我们去看的台山梅家大院建筑群,其恢宏之气势,就像到了意大利威尼斯广场一样。这些在五邑大地上建起的一座又一座的碉楼、 大屋,它就是,一部部华侨史,见证了华侨的苦难和辉煌。
吴锐鸿的油画《雾霁——开平侨校》,大胆采用了沉稳的褐色作为主调,拉开了侨乡建筑史的帷幕,他知道他不仅要画好建筑的形和色,还要用油画的语言向人们叙说侨乡的故事。当我们凝视画面,灰白色的墙体即刻跃入了我们的眼球,打破了暗褐色的基调,将沉闷的空间激活了,给人们振奋和希望。虽然白色的教学大楼的墙体历经岁月摧戏,已经斑驳不堪,显得非常陈旧和苍老,但他仍透着赤子华侨洁净而纯正的心,展现出厚重深沉的历史感。人们可以想象,侨乡有多少英才就是从这样的学校走出来的。在灰白色和黑褐色的过渡中,他嵌入了两块三角形和一块矩形的红色,使画面从黑、白灰对比进入褐、白、红色块的对比之中,从而丰富了画面,增加了油画感,产生了史诗般交响乐的效果
在画面的结构中,他捉住了建筑的直线和横线,构成画面稳实的框架,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同时也象征着华侨坚忍不拔的精神,横亘在画面中的白色横线,有力的
将建筑两边塔楼连接在一起,塔楼的垂直线又将横线紧紧锁住,形成了H形。主楼的廊柱和弧线丰富了垂直的线条,画面中心的两条主要横线和上下横线构成了建筑主体,在建筑主体的外围,用斜线穿插其中,打破了单一的直线和横线的呆滞。吴锐鸿注意到建筑中的矩形、方形和三角形,方体、锥体和圆体的组合,甚至是小窗的方圆,也在他的关注之中,使画面稳健而又有生气,整体而又有细节。
如果说《雾霁——开平侨校》叙说了侨乡的沧桑历史,那么《家园》则展现了昔日的辉煌,它让我们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上世纪的二、三十年代,一批崭新的美式小洋楼奇迹般的拔地而起,人们鱼贯其中,恍惚到了异国他乡,但它又是一处中西合璧的建筑群,它的主体本身是一座碉楼,其功能是为了对付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的骚扰,但它的主要功能仍然是居住和生活。于是,费尽苦心而又聪慧的华侨和侨乡村民便在碉楼的上面一层四周加建了西式回廊,在碉楼天台设计了中式的凉亭,并嵌以各式图案,花草,山水故事的泥雕,秀美的拱形廊柱,经典的飞檐凉亭,这一绝佳的组合构建了侨乡独特的建筑语言,美轮美奂。经受了历史的考验,进入了世界文化遗产的行列。
油画家吴锐鸿敏锐地捉住了这一特色,高低错落的碉楼群起伏而有节律,层次分明的景色一道道推移过去,他不放过碉楼的微小细节,精准刻画了这一侨乡的历史丰碑。他用紫褐色和橙黄色表现了出来,紫色和黄色在色谱中是一对对比色,这两种色彩不断在画面对比中显现,一会儿强,一会儿弱,整幅油画就像一首节奏感极强的颂歌。阳光下微带橙黄色的碉楼群在紫褐色的丛林间突显出来,映衬着这组建筑群的透亮辉煌,构成了画面的最强音。画面向近景铺开,他用大面积的紫褐色描绘了笼罩于云影中的田野,一束阳光洒射在金黄成熟的稻谷上,几棵蕉树竖立于田埂上,两头水牛在吞食着收割后的禾草,享受劳累后的自在。一缕青烟飘然而起,那是在燃烧田里干枯的杂草,画面左下方是一位壮实的中年男子,他或许是返乡探亲的华侨,或许是作者本人,他凝着这诗意般的一切,在思索着什么。画面向深远推去,他用大块的橙黄色画出灿烂阳光中的山峦,与近景禾田中的稻谷相呼应,又用整块的紫兰色布满天空,映衬那壮丽的山林,一朵白云与青烟上下相照应,使整个画面紧凑而又有动感。
吴锐鸿的油画题材丰富,色律广阔,既有表现侨乡建筑的宏伟篇章,又有描写中国农村的抒情小景,既有色彩对比 鲜明的画面,又有色调柔美的佳作。《红土》 画家将大片的红土地置于画中最显著的位置,具有极强的冲击力,粉绿色中绿色环绕四周,墨绿的松柏点缀其中,贯通东西的横线有密有疏,坦然大气,几条斜线划破平衡,油画活了。
《池塘》油画家吴锐鸿用褐绿色表现了这一小景,平易而质朴,宛如一首民间小曲,画面以竹林展开,竹林的上方是座不大的碉楼,竹林的左方是有拱廊的两层方砖屋,点明了这里是五邑侨乡。鸭场主人的生活居所(俗称“寮”)则安排于竹林的右前方,洞开的寮门,也许主人在寮内纳凉,冲饮着自己心怡的红茶,也许在等待将至的友人,在早已摆 好的棋盘上对弈一番,也许他一边欣赏壮硕的鸭群,一边在抽着不太 上档次的土烟,鸭儿在尽情的嬉戏,一群游过来,另一群游过去,在凉爽的水中愉快的蹦跳。暖白色的鸭群,暖白色的鸭寮和砖屋,暖白色的碉楼,色块有大有小,明度有强有弱跳跃于恰当部位,点到即止,活跃而不越轨,这是一个油画艺术家成熟的功力。
人是上苍降予世间最美的灵物,也是中外无数艺术家用最饱满的热情描写和表现的灵物,而人体艺术则是西方艺术的传统,油画和雕塑作品众多,油画人体艺术传到中国,最早出现也不过是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刘海粟办上海艺专开始,还不到一百年。男人体艺术是力的象征,女人体则是柔美的体现。要用油画表现女性的柔美,不仅要有扎实的造型能力,而且要具备高超的油画技巧,要柔中有骨,美而不俗。油画家吴锐鸿的人体艺术准确地把控了这一原则,给人们以高雅的艺术享受,令人叹服!
综观吴锐鸿的油画,他善于在对比中达到和谐,在交错中归于有序,在严谨中显现灵动,是一位难得的很有艺术个性的油画家。
2016年,吴锐鸿去了法国,巴黎近郊红色的屋面和白色的墙体,梯形、三角形穿织于绿块之中,使他的油画优长得到进一步的发挥和提升。今年他去美国,定将满载归来,我们期待着。
中国油画学会理事、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杨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