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常说我是“农村包围城市”的经典范例。言下之意就是,我从小榄农村来,到中山大城市跟他们抢饭吃。我不敢苟同这样的说法,首先,小榄不是农村,尤其在文化上不是;其次,中山各镇区其实没有明显界线,甚至早已同城一体化;再说,中山又不是他家的。
钟春琛和我一样,来自广东省民间艺术之乡——小榄,然后异军突起,没几年就成为了中山艺术界的焦点人物。而产生这样的现象或者说结果,其实有其更深层次的原因。作为战友,我们同在小榄奋斗长达十年之久,个中滋味与艰辛,恐怕外人难以体会。上个世纪末,我和几个朋友策划成立“小榄镇教师美术协会”,四处招兵买马,希望能发现人才。钟春琛以一幅《幻想的天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幅色粉画,以写实主义的风格刻画了两个“小大人”的形象,两个满脸稚气的孩子,戴着墨镜,背着双手站在山顶上,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度。淡蓝色的天空背景下,飞满了卡通人物和怪兽,虚幻、怪诞却又真实。我当时就说,这家伙有才!后来,这件作品获得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全国教师美术作品展览》最高奖,证实了我的判断。全中山就黎柱成、钟春琛和我获此殊荣。我们自称“中山三虎”,杀到北京世纪坛领奖,记得是当时的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靳尚宜老师给我们颁的奖,过程中还发生了许多趣事(学贾老师,战线太长,此处省略200字)……
一个人总是念叨过去,说明他老了,我正处于这样的状态。那么,说说现在的钟春琛吧。他是成功的突围者,是个幸福的人。从小榄到中山后,他进了高校,非常令人羡慕、嫉妒(但不恨)。因为他可以整天和他的学生们在一起,加上他又长得帅,深受学生们的喜欢。那些风华正茂,正处于花样年华的年轻人经常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他教学的过程其实就是与年轻人交流的过程,思想碰撞的过程。许多高校老师高高在上,素不知,换血的重要性。如果我们以十年为一个阶梯对人进行归类,你会发现从行为到思想都是以十年左右为一个阶梯在变化的。一个人如果不接受新鲜思想,就是我说的换血的话,很容易老(思想僵化)。
如果说,从小榄到中山是钟春琛身体的突围,那么,思想的突围却滞后于身体,这从他的作品的变化中可以寻到答案。钟春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从题材上关注校园生活,在表现手法上延续当年的写实路线,大都色彩鲜亮,充满阳光。但我认为,真正能体现他自己的,还是“灰色”的出现。“灰色”是很难画的颜色,使用得不好就是脏色,反之才是雅致。钟春琛根据自身表达需要,故意在色彩使用上进行了明度和纯度的降低处理,使其在画面中不至于跳,即使对比,也会安排在同一色系中,高度协调却又丰富,典雅含蓄。色块与色块之间自然缝合,既附着在形体上,又由于明度和纯度的低调对比避免突兀,过渡优雅。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钟春琛的高明之处在于,他驾驭色彩只是表达的途径,他的目标是经过并抵达,而且抵达的核心是当代。这就是我常说的,每件作品的完成不一定是结束,它承载着作者的心愿,借物抒情、言志、表思。钟春琛的《某年?家》《爱的天空》《我们都在默默微笑》《印象左步村》都一致的呈现了这一特质。但真正标志着他心、智、力成熟的作品,还是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的《曾有一颗孤独的树在歌唱》。
《曾有一颗孤独的树在歌唱》,甚至你不小心会看不到树的存在,因为它只占了画面中很小的面积,在暖灰色的背景中,主体是缝合的、叠加的回忆式的碎片,红格子的块面成为了画面中可贵的亮色,可怜的小树就斜倚在这块亮色旁边。如果把画面理解成天和地,记忆就是一个清晰到模糊直至遗忘的过程。它们从源头出发,上升至天空,圆满而残缺着。《曾有一颗孤独的树在歌唱》的信息含量很大,它传递的不是色彩本身,而是让人迷幻而若有所思的往事。
站在它的面前,我们仿佛就是时光碎片的收集者。而突围成功的钟春琛在时光的树下,孤独的歌唱着,因为等待他的是下一次的突围……
作者:刘春潮(中国美协会员,珠海古元美术馆馆长)

《 这里的夜晚有星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