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物游

发布时间:2025-01-02 03:38:59

陈勤群的当代水墨画好像是来自中国文化的立场。此言无褒贬。只是因为中国画家的很多现当代水墨画多是欧洲现代主义绘画的衍生。但说衍生 也无褒贬。因为"衍生"乃中国走向现代文化和当代艺术的必经之路。所以指出陈勤群水墨画的中国文化立场,无非是说明他对中国文化的现代性有自觉和主动。但说自觉和主动也不是表扬,仅区别被觉被动而已。

欧洲现代主义绘画已经是一种传统绘画。所谓的"现代"也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事情了。但因为中国与欧美社会存在发展速度上的时间差,中国社会的"现代"或许还是现在进行式。那么,现代主义风格的绘画方兴未艾,现当代水墨也就还能言说。

其实,欧洲现代主义的艺术精神,在某种程度上乃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写意"精神的放大。而中国艺术的写意精神早在二千年前的汉代, 就通过汉字的"草书"形式表现的淋漓尽致。张芝是其代表性人物。延续到唐代有怀素张旭。唐末五代至宋,书法的写意精神寄生于绘画,于是有了王维有了米氏父子的所谓"仕夫画"—— 文人之画,实际上这些画就是今天所谓的"现代水墨"的样式和意义。尽管今天的现代有今天的文化意义、社会意义、工业和后工业意义等。

说这些与陈勤群的画有关系吗?好像也没有…,但也不能肯定说没有。重点只是想说明中国的水墨画一直有自己的文化逻辑和发展的脉络,因此也与欧美现当代的绘画存在差异。如果指出这种差异,大概就能从一个侧面说明陈勤群的当代水墨。

因为他还不是用中国宣纸水墨画现代主义的画。他的画有"天光云 影共徘徊"的状态,是中国古典诗词的意境。尤其是一批強调筆墨结构的水墨,一眼看上去,简直就是汉画像砖。但仔细考察画面,与画像砖八杆子打不着。汉代画像砖只是我的审美记忆的储存,他的筆墨十分自由,即兴,偶发。当然所谓的即兴与自由实际上也是作者审美经验的积累和呈现。 那也就是说,陈勤群的当代水墨,至少没有直接使用从毕加索到苏拉热的审美经验和图式,他心中可能有自己長期形成的"心象",而这个心象有可能多是中国文化艺术对他的铸造。但用这种认识来说明陈勤群的当代水墨,实在是既幼稚也肤浅,甚至是简单粗暴。因为你从他的画中可以看到他的心思十分缜密,思想多样,感受力十分丰富等等。所以,陈勤群的画尚待有力度的研究,我说的将就当作引言吧。

当然,说陈勤群的水墨画多自中国文化的来源,并没有暗示用宣纸水墨材料,画欧洲现代主义审美程式的画就不行就不好的意思。因为中国画纸和筆墨本身已经承载了非常成熟非常强烈的文化特征,与生俱来。所以即使按现代主义的绘画程式,其水其墨其画仍然与欧洲现代主义绘画大有区别,仍然可以自立门户。只不过会多一点西洋之气。倘若再言力量強度, 则确逊于现代之欧画。

因此,我们就会有些乡愿:如果把现代水墨与苏东坡米芾的审美情趣和八大的极简水墨有所联系,把中国书法的写意精神有所联系,再与中国古典诗歌也有所联系,中国现代水墨的表现,似乎就会有一些欧洲现代绘画当中可能没有的趣味,中国古代的写意精神也会有一点点现代性的中国文化表现,就可能与欧美现当代绘画拉开一点距离?

拉开距离就好吗?画画可是一个很自由的事情呀!

那么,中国现代水墨画是一个理论问题吗?如是,就有点复杂,有点难言。但如果回到画面,就很简单。所以还是回到画家的画面中去体会就好。那么,我就会感到陈勤群的画,有一种平和的诗意,梦幻的美感,且有朦胧而神秘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中国文化所崇尚的审美情趣和审美意境——心与物游。

2022 年元月 6 日于广州退齋

王 见  WANGJIAN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广州美术学院书法研究所所长、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前馆长中国敦煌研究院研究员、敦煌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外聘)委员、清华大学张仃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王见对中国古代书法有相当精熟的研究,曾任中国教育部国家美术教科书(高中)《书法》《篆刻》主编。长期从事现代水墨创作及理论、书法与绘画比较、敦煌美术学等研究。曾对欧洲各地博物馆的现当代美术藏品有大量的考察和系统研究。其治学通融古今,交错中西,艺术创作与理论研究并举。艺术面貌特别,理论见解深刻,远离主流,品格独立。多年来撰写了大量的美术评论,对中国现当代美术现状有独特的思考与创见。